2019年6月,日本动画大师宫崎骏18年前的旧作《千与千寻》在中国上映,起用了周冬雨、井柏然、彭昱畅、田壮壮这样的神仙组合为其配音,上映仅8天后,票房已超过3亿人民币,毫无悬念地碾压了同期上映、同样打超级战舰 电影“情怀牌”的《玩具总动员4》。

即便这两年老片重映已渐成风潮,但《千与千寻》仍是特别的。这部被很多人归为“有生之年系列”的影片,是宫崎骏的巅峰之作,曾获得第75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动画长片,也是至今唯一一超级战舰 电影部获得奥斯卡最佳动画长片奖的非英语动画影片,同时还获得了第52届柏林国际电影节金熊奖。18年前在日本上映时,这部影片就创造了日本动画电影的最高票房纪录。用“前无古人,后无来者”形容也不为过。

宫崎骏和他超级战舰 电影的电影王国开创了一个不同于迪斯尼风格的动画电影新流派,让我们对动画的关注真正超越了技术层面的探讨,打破了动画导演和电影导演之间的“阶级”壁垒。并且让这种美学精神不止于动画,而是延伸到文学、旅行、艺术、超级战舰 电影环保等各个领域。难怪有人说:在这个情怀已经变得廉价的年代,宫崎骏通过共情,让我们看到了一种更高级的感染力。

共情 让“鸡汤”不廉价

在日本文化研究学者、塔夫茨大学教授苏珊·纳皮尔(Susan Napier超级战舰 电影)的著作《宫崎骏的世界:艺术人生》中,答案是肯定的。宫崎骏的作品甚至可以当作社会学的研究教材,因为每个故事都有一个宏大的时代背景:

《风之谷》谴责的是科技进步带来的灾难;《龙猫》宣扬回归乡村生活;当越来超级战舰 电影越多的年轻女性来到东京谋生,《魔女宅急便》便给大家讲了一个在大城市里奋斗的小女孩的故事;当日本的家庭危机越来越严重,《哈尔的移动城堡》便诞生了……当动画变成挽歌,宫崎骏也便成为了一种情怀,一种共鸣,抑超级战舰 电影或一个文化现象。

宫崎骏在1960年代正式开始了他的动画生涯,当时日本经济崛起,并迅速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经济体之一,几乎同时,经济发展也迅速地毁灭了日本的乡村和乡村文化。以至于有的人说,宫崎骏这一生好像超级战舰 电影只拍了一部电影,就是表达对现代日本的诸多不满:遗忘历史和传统、迷信科技、打压女性赋权、理想家庭关系的幻灭、对自然的过度索取。而这些,不止日本,整个世界都在经历着。

一片连绵起伏的草地,点缀着鲜花,天空被超级战舰 电影高高的积云遮蔽,岩石覆盖的山麓向白雪覆盖的山峰延伸,森林边缘有逐渐黯淡的光线——一切都是宫崎骏式的。但动画只是它的壳,他太善于用套路化的场景展示精神上的东西,而且大多数时候展示的恰恰是我们精神上没得到超级战舰 电影的东西。

当汤婆婆夺走每个人的名字,是否意味着你找不到了回家的路?当《幽灵公主》把失落感演绎到极致,你是否也会思考人与自然之间的脆弱关系?当金鱼姬无法变成人类,宗介如何信守最初的承诺?这种共情,让宫崎骏超级战舰 电影熬制的“鸡汤”绝不是廉价品。

宫崎骏的电影,往往一半是幻想,一半是冒险,一半是梦想,一半是隐喻。影迷们也执着于探索宫崎骏影片中的各种隐喻,比如认为《千与千寻》反映的是日本儿童卖淫的现象,澡堂在日本江户时超级战舰 电影代就是妓院的掩护,片中所有的神都是男性。

对此,导演给出的回答也耐人寻味:“我认为象征现代世界最合适的方式是性产业。难道日本社会没有变得像性产业一样吗”;影迷暗戳戳地比对故事的时间、地点、情节,坚信《龙超级战舰 电影猫》影射的是1960年代女学生被杀的狭山事件,好在吉卜力工作室最后发了声明否认;《幽灵公主》其实描绘的是麻风病……

好在这位特别拧巴、极度悲观的导演,又足够善良,所以《红猪》才能化解一个男人的中年危机,超级战舰 电影《风之谷》里才会和怪虫和解,《天空之城》才可以继续飘浮。还记得《魔女宅急便》里的琪琪说过一句话:如果我不能飞,我就什么都不是。是啊,在都市生存的人何尝不害怕失去身份认同。在宫崎骏构建的虚幻世界里,那些超级战舰 电影绝望沮丧的心灵,那些被现实磨平棱角的人,得到了片刻的喘息和治愈。

在很长一段时间,动画是被迪士尼和梦工厂统治的。它教导女性,应该像淑女一样,嫁给一位王子,并在父权社会中幸福地生活。但在日本,动画是一种不超级战舰 电影专门针对儿童的流派。戏剧、浪漫、情色,甚至哲学——它可以无所不包。

宫崎骏的作品,更接近欧洲文学中的童话,这些童话可以被视为儿童即将进入现实世界的成人礼,也可以看作是让你重遇你身体里的那个孩子。成长永远超级战舰 电影是张单程车票,有去无回,但路,可以我自己来选。

东方审美的胜利

《千与千寻》的结尾,汤婆婆放了千寻和她的父母,他们坐上车,来到了一个新的城镇。白龙却留在了那个神灵的世界,并嘱咐千寻“不要回头”。

但是迪斯尼超级战舰 电影担心美国人无法接受这个结局,在美版公映时,他们加了一个画外音,千寻的父亲说:“哇,新学校,新城镇。”千寻说:“我想我能行。”

在1906年出版的《茶之书》中,日本著名作家、美学家冈仓天心问:西方什么时候超级战舰 电影才能理解东方?“我们从来不吃莲花和蟑螂”,同时“西方人也没有‘浓密的尾巴’”。看来,过了一个世纪,东西方文化上的结界仍然存在。

日本人天生执迷于表达美丽事物的短暂性。无常的美、不完整的美,是日本文化的核超级战舰 电影心,并且诞生了诸多术语,例如“物哀”“侘寂”。它们背后承载的情感含义,很难准确翻译。就像日本最著名的神社伊势神宫一样,每隔20年就要被拆除,再用原材料重建一次。这种美虽脆弱,却为观察者创造了一种强大的超级战舰 电影体验。

宫崎骏深谙此道,并且可以把淡淡的忧伤具象化,再打上独特的个人标签。但这其实是西方人难以理解的、我们东方人特有的情绪。西方,尤其是美式文化,需要主人公有一个归宿,简而言之,一个happy endi超级战舰 电影ng,模棱两可不是一个好结局,所有的留白必须被填满。

一个好的改变是,如今,许多美国观众也在吐槽迪士尼的画蛇添足。而宫崎骏的关注点本就在人性上,不同的文化背景,并不妨碍去理解影片的表达。

更难得的是,这位超级战舰 电影“愤青”呈现出来的电影从不说教。他的电影里极少有坏人。悉数美国最经典的儿童电影,世界大多非黑即白,好和坏分立两大阵营。电影中结尾,往往是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,或是被好人同化,改邪归正。

但宫崎骏电影中所谓超级战舰 电影的“反派”,做事动机好像也没有那么十恶不赦。他自己曾解释说:“有的电影一定要好人与邪恶的人战斗,最后有一个美好结局。但这意味着,作为一个动画师,你必须画出邪恶的形象。画邪恶的人物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,所超级战舰 电影以我决定不拍电影里的坏人。”是啊,人哪有好的,只是坏的程度不一样而已。生活——以及好的艺术——往往包括更多的灰色地带。我们身边一定也有孤独的无脸男、俊秀的白龙、任性的巨婴、贪婪的青蛙,以及时而温柔时而超级战舰 电影自私的汤婆婆、外表凶恶内心善良的锅炉爷爷。

这样的电影,是否也是为了让孩子们做好准备,去面对真实的世界呢?唯一可控的不变量是,无论真实的世界如何,保持独立、善良、创造力,总是能有意外收获。

宫崎骏还是一个超级战舰 电影东方美学金句王,多少人曾拿电影中的台词当过QQ签名啊。

“遇见过的人,此生你不会真的忘记他们。”

——《千与千寻》

“年纪大的好处就是,可以失去的很少……”

——《哈尔的移动城堡》

“大家也来笑,吓人的东西就会超级战舰 电影逃跑。”

——《龙猫》

“命运是任何人无法改变的,但你可以面对它。”

——《幽灵公主》

“我们的孤独就像天空中漂浮的城市,仿佛是一个秘密,却无从述说。”

——《天空之城》

“起风了,唯有努力生存。”

——《起风了》超级战舰 电影

以至于有人打趣:在亚洲电影市场,能生产如此多金句,且金句与故事情节、影片气质相互成就的,除了王家卫和宫崎骏,再想不出第三人。

甚至网上随便一搜,还能找到许多模仿宫崎骏语言风格的伪语录。一个宫崎骏铁杆影迷超级战舰 电影曾吐槽,之前看到网上的宫崎骏经典台词中有这么一句:“世界这么大,人生这么长,总会有这么一个人,让你想要温柔以待”,出自《哈尔的移动城堡》。他自问看过不下5遍,却不记得有这句台词。出于一个宫崎骏影迷的自超级战舰 电影觉,他又找出了中、日、英三个版本的《哈尔的移动城堡》,仍然一无所获。他在论坛上给发帖人留言,得到的回复是:“这是我看到海报后,自己模仿宫崎骏写的”……

如今,这种东方美学更加精炼了:日本是一个看起来像未超级战舰 电影来,但却被过去思维束缚的地方。想起十几年前,一位西方画家要为宫崎骏画像,他希望画下这位动画大师坐在桌前奋笔疾书的样子,但宫崎骏只是坐在那里,淡淡地说:“不,你可以画我走进阴影”。

“一个人,要有一以贯之超级战舰 电影的价值观”

宫崎骏的才华从何而来,至今仍是个谜。

即便在很长一段时间,动画都被看作是取悦儿童的,但不可否认,它与电影同是工业文明的产物。最早的一部动画影片是法国人埃米尔·雷诺于1892年创作的,当时使用的超级战舰 电影是类似于投影仪的光学仪器。直到1906年,美国人詹姆斯·斯图尔特·布莱克顿才用“逐格拍摄”的手法,制作出了第一部现代动画片:《滑稽脸的幽默相》。

1916年被视作日本动画的元年,第一部长篇动画在1940超级战舰 电影年代诞生,到二战后的反战题材大爆发,再到1970年代的成熟期,日本动画从未有过断代。1963年的《铁臂阿童木》,更是成为文化输出的媒介发往亚洲、北美和欧洲。

1941年,也就是珍珠港事件发生的那一年,宫超级战舰 电影崎骏出生在一个小康家庭。他的父亲是一名航空工程师,经营着家族企业,为三菱远程战斗机制造零部件。这种家庭环境一方面让他从小痴迷于探索天空,另一方面也让他“因内疚而痛苦”,因为他的父亲从战争中获利,战争间超级战舰 电影接给了全家人舒适的生活。

宫崎骏从小与母亲关系亲密。母亲一直受肺结核病的困扰,但她自强自立并且勤奋好学,这也可以解释宫崎骏的作品中为何常以女性为主角。像1988年《龙猫》中生病的母亲、2013年《起风了超级战舰 电影》中的直子,都或多或少有着母亲的影子。

在他的回忆录中,他解释了自己的艺术愿景是创造出一种美与善的视觉,去替代现今疯狂、堕落、消费主义、色情且孤立的世界。这种愿景是在宫崎骏17岁时形成的,那一年他看了日超级战舰 电影本第一部彩色长篇动画电影——《白蛇的故事》,对,就是中国的“白蛇传”。宫崎骏形容这部影片里纯洁的情感让他“潸然泪下”。在40多年的时间里,他的确抑制了自己的悲观情绪,并以一种神奇的、有趣的、高级的方式超级战舰 电影激发人们对美好事物的保护。

宫崎骏刚开始做动画师时,日本动画的预算很低,美国动画每秒使用24帧,每帧都是手绘的,而在日本,为了省钱每秒只有12帧,动画师必须在同样的时间内完成两倍的工作。每秒的帧数越少,超级战舰 电影意味着人物就不能画得那么逼真。但反过来看,当动画剥开技术层面的外壳,赤裸裸地展示故事和气氛时,好像更能检验一部动画作为电影的优劣。宫崎骏会待在火车站好几天,只为了画好少女裙子上的褶皱,用头发的变化显示超级战舰 电影千寻不同的境遇……无论每秒多少帧,他总能通过一支笔把你带进情境之中。

1985年,吉卜力工作室正式成立,吉卜力意为撒哈拉沙漠上吹来的热风(Ghibli),同时也是二战时由意大利飞机制造商卡普罗尼开发的一超级战舰 电影种侦察机的名字。吉卜力的出现确实“在日本动画世界吹起一阵轰动的风”——出品的8部电影跻身日本15部票房最高的动画电影之列,其中,《千与千寻》以308亿日元登顶日本票房榜首,纪录至今未破。

东京近郊的三鹰超级战舰 电影之森吉卜力美术馆,是日本最难买票的博物馆之一。主体建筑是宫崎骏亲手设计的,远看像一个超大的土坯房,边缘的流线型加上粉色、绿色和黄色的搭配,像是一粒正在融化的太妃糖。内部彩色的玻璃窗、螺旋形的楼梯、屋顶超级战舰 电影上的花园、林中矗立的机器人士兵、柔软的猫巴士……这里的餐厅也别出心裁,没有聘请专业厨师,而是让一位擅长家庭烹饪的母亲掌勺。

许多细节共同造就了一种魔幻感:对自然世界的敬畏、对飞行的迷恋,以及对未知领域的超级战舰 电影好奇。正如博物馆的标语:这个世界是多么复杂,这个世界是多么美丽。

宫崎骏不仅通过电影宣传自己的信仰,在现实生活中也在捍卫自己的价值观。《起风了》上映时,在日本再次引发了对宫崎骏政治观点的争议。宫崎骏不避超级战舰 电影讳自己的政治主张,反对战争、反对修宪,并认为应该向二战期间的亚洲慰安妇提供赔偿。一个人自始至终都能有一以贯之的价值观,其实并不容易。

2005年,宫崎骏在接受《纽约客》采访时,直言不讳“希望能看到东京被超级战舰 电影大海淹没,NTV(日本电视台)变成一个孤岛,曼哈顿成为水下之城,希望看到人口锐减,不再有高楼大厦。金钱和欲望——所有这一切都崩溃,杂草取而代之接管世界。”喜欢宫崎骏的人知道,能在有生之年看到文明的终结超级战舰 电影就是他认为最美妙的事。这个用动画吸引儿童和成人的人,和抱怨人们花太多时间在虚拟事物上的人是同一个人吗?但这正是他的迷人之处。

2016年,新海诚的2D动画《你的名字》在中国热映,票房突破了5.7亿人民币超级战舰 电影,创下了日本动画电影在中国国内的最高票房。那一年,恰好是日本动漫诞生的第100年,新海诚,恰好被誉为动画大师宫崎骏的接班人。

那一年,宫崎骏恰好第7次食言,准备再次复出。这位78岁的老人,工作已经排到了超级战舰 电影2020年。对影迷而言,至少还能再看到一部《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》。之后呢?也许他会再次宣布隐退,再之后,也许他还会复出。无论怎样,宫崎骏的食言,谁不是乐见其成呢?